观鸟时,古人想到了什么?
初夏,是观鸟的狂欢之季,也是观鸟人的乐园。行走于青山绿水之间,鸟儿的百转千移让人目不暇接,鸟儿的众禽竞鸣、燕语莺声,总能让人流连忘返。
鸟飞入林间、色彩缤纷,营造出一种和谐美好的格调,令人身心愉悦,所以自古人们就喜欢观鸟。古人观鸟时,鸟的美丽翎羽、行为方式、飞行技能等特质攫住了人们的想象,即有了对鸟崇拜和欣赏,鸟被赋予了某种神性。古代的太阳神鸟传说,就是人们将对太阳的崇敬,与对鸟类的信仰结合了起来。马王堆汉墓出土的“T”形帛画上描有的金乌形象,金乌则是承载灵魂追寻永生的使者。
古代的很多先民都喜以鸟为图腾,鸟在中国早期部族起源神话中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如在《诗经 商颂 玄鸟》中有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玄,意为黑色,玄鸟,指燕子。商朝人认为自己的祖先是神鸟,自然就对鸟带着一种敬畏、崇拜的心理,玄鸟成为了他们的信仰。不仅殷商有着相似神话传说的,秦、满族等部族的诞生,都与鸟有关。
鸟与汉字
自称是玄鸟后代的商人,在商代的甲骨文里大量使用“鸟”字。“鸟”最早见于甲骨文,是长尾鸟的总称,其甲骨文字形像一只鸟的形象,有头、喙、身、长尾和爪子。“隹”始见于商代甲骨文及商代金文,与“鸟”同源,是短尾鸟的总称。所以,在古代,带“鸟”字的鸟类多是长尾巴,带“隹”字的鸟类多是短尾巴,如雀是小的短尾鸟,喜鹊是长尾鸟。但在汉字漫长的发展历程度中,“隹”和“鸟”也产生了混用。
此外,有些汉字虽然已经看不出“鸟”的影子,但与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只”字,就是专为鸟造的。《说文解字》曰:“只,鸟一枚也。从又持隹。持一隹曰只,持二隹曰双。”不但“只”是专门为鸟造的,“双”字也是为鸟儿造的,所以繁体字的“隻”和“雙”都有个“隹”字。
最有意思的是“乌”字,它比“鸟”字就少了一个点,这是古人在观察乌鸦时,发现乌鸦的眼睛与羽毛都是一种黑色,分辨不清,所以古人就单为乌鸦造了一个“乌”字,可见古人对鸟的观察是非常认真细致的。
不仅如此,关于汉字起源的“仓颉造字”传说与鸟有关。许慎在《说文解字》序中说,“黄帝之史仓颉,见鸟兽蹄爪之迹,知今之可相别异也,构造书契。”作为黄帝史官的仓颉,创造文字的灵感就是来自于对鸟兽蹄爪痕迹的观察与模仿,可以看出鸟迹对于汉字创始的重要启示。
另外,还一种叫“鸟虫书”的字体,流行于春秋中后期至战国的南方各诸侯国。东汉书法名家蔡邕在《篆势》中阐述篆体势态时,就以鸟的姿态作比喻,说其或“长翅短身”,或“扬波振激,鹰跱鸟震,延颈协翼,势似凌云”,或“若行若飞,蚑蚑翾翾”,这几乎就是对汉字以鸟迹为形的形象写照。
鸟虫书
鸟与诗歌
纵观我国古典诗词会发现,诗歌中借“飞鸟”表达自身情感的篇目不计其数。
有时“飞鸟”是古人情感寄托的载体,是一种借物抒怀。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中, “关关睢鸠,在河之洲”,“鹤鸣发皋,声闻于天”,“鸳鸯于飞,毕之罗之”,等等。西汉以后,以鸟为题材或借鸟言志的名篇更多,如汉末乐府长诗《孔雀东南飞》,开篇以“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为起笔,借孔雀失偶起兴,开启了故事缠绵凄楚的悲剧序曲。此外还有贾谊的《鹏鸟赋》、曹丕的《燕歌行》、司马相如的《凤求凰》,都是以鸟喻志,借鸟抒怀。
有时“飞鸟”也是古人归隐田园的精神寄托,是一种人生境界。隐居后的陶渊明有一首广为流传的诗歌——《饮酒》。“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诗中此鸟非彼鸟,困于官场的羁鸟化作了自由象征的飞鸟。诗中作者创造出了一个“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悠然自得的精神世界。山林中充斥着朝霞与雨露,在傍晚黄昏时分,鸟儿轻快的结伴回巢,鸟声啁啾,呈现一派生机盎然、远离俗世的田园风光,最终道出诗人“心远地自偏”的心声。
唐代著名山水诗人王维的《鸟鸣涧》“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诗人借用夜惊山鸟的举动,巧妙运用先静后动、动静对比的手法,给人们呈现出一幅幽静和谐的春夜美景。这样的描写,也反映出诗人有如禅者般的心境,才能捕捉到一般人无法感受的意境。
此外还有杜甫的《绝句》“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诗人欢愉开朗的胸怀闻黄鹂声便知。还有“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等等千古名句,不胜枚举。
鸟与艺术
正因为鸟与人们的情感产生了美好的联动,所以古代画师也把鸟作为重要的绘画题材之一。中国以花鸟为独立题材的绘画,始于中唐,成于晚唐,盛于五代,以后更是蔚然成风。对于皇帝来说,珍禽异兽、奇花异木都是“祥瑞”,是“太平盛世”的征兆,所以很多高水平的花鸟绘画作品多出自宫廷。
最早的有五代时西蜀画院的宫廷画家黄筌(约903-965年)。他所画的禽鸟造型正确、骨肉兼备、形象丰满、赋色浓丽、钩勒精细,几乎不见笔迹,似轻色染成,谓之“写生”。他的《写生珍禽图》,图面用工细的手法绘有数十种鸟虫。每种动物都描绘得十分精巧、肖似,无论羽毛、鳞翅,都具有很强的质感,称得上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写生珍禽图》(局部)
宋徽宗赵佶艺术造诣极深,吹弹、书画、声歌、词赋无不精工极研。他的《芙蓉锦鸡图》,现藏北京故宫博物院,是中国历代经典名画中的精品,风格殊异、妙笔纷呈。
《芙蓉锦鸡图》
边文进,即边景昭(约1356-1428年),明初重要的宫廷花鸟画家,画风延续北宋黄筌画派工笔重彩传统,并融合南宋院画风格。他的《三友百禽》,百鸟皆各具姿态,有飞有翔、有立有起、有跃有跳,或露或藏、或高瞻远瞩、或转首探望、或啄或叫、或自理羽毛、或追逐嬉斗,无一重复。
《三友百禽》
沈铨(1682-1760年),清代画家,以花卉、翎毛见长,亦擅仕女。其花鸟画远师黄筌画派,近承明代吕纪。他的作品笔墨工致、设色艳雅、形象逼真、生动传神。他的《百鸟图》,达到了一般画家难以企及的“有声有色”的境界。
《百鸟图》
此外,在陶器、瓷器和金银铜铁的器皿上,也有很多鸟类绘画,特别是瓷器上的鸟类绘画,上至帝王将相,下至黎民百姓都十分喜爱。很多词曲家更是与鸟结缘,他们以鸟或鸟的生活形象作为词牌,进行歌唱吟咏,如《黄莺儿》《黄莺序》等等。还有以模仿鸟儿鸣啼谱写的唢呐曲《百鸟朝凤》、二胡曲《空山鸟语》、笛子曲《鸟投林》等古代乐曲,也使人百听不厌,耳目一新。
从古至今,人们崇拜鸟、欣赏鸟、观察鸟、亲近鸟,随着社会的发展,鸟的优美而高尚的情趣、无穷无尽的意蕴,融入到文学和艺术作品中,有了特殊的文化内涵,进而形成了独具特色的“鸟文化”,并成为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编辑:温英杰
来源:东方文化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