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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是个有灵魂深度的问题/青山说诗文

2020-04-28

有人说,人生而孤独,这几乎是人的一种宿命。还有人说,人生的最高境界,其实就是孤独。其实,人生在世,不可轻言孤独。有大事业、大智慧、大境界、大学问、大技艺的人,才是有真正孤独的可能。

有人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有人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有人蓦然回首,所求在灯火阑珊处。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这些才是一些孤独,真正的一些大孤独。

这些大孤独,是孔子、老子、庄子,是苏格拉底,是释迦牟尼;这些人也可能是秦皇汉武,一代天骄;这些人是屈原、司马迁、陶渊明、李白杜甫、曹雪芹、鲁迅、陈寅恪等等,各个领域最为杰出者。所以,孤独是一种状态,当你处在最高的位置,这个最高不是大富大贵,而是你达到了思想、艺术、学术、事功的最高状态,你曲高和寡,你高处不胜寒,你独孤求败了。

普通人的所谓孤独,人间烟火气重,多半是寂寞孤单,是世俗性的、技术性的。你可能不被人理解,事业的发展不顺利,情感生活出了状况,经济生活不宽裕等等,这些小孤单,可能就是心理的、情绪的,日常的、环境的,所以,有人郁闷、有人抑郁、有人焦虑、有人失常。这些心理情绪上的反应,要解开它,可以去和亲人朋友沟通,可以去读书学习提高自己,可以花鸟虫鱼、琴棋书画,旅游散心。再严重的情况,有了疾病,必须要去看医生了。

做了坏事,被惩罚;做了错事,被指责;造成了损失,被处罚,因而有种种的难受,孤立,无所依靠,无所帮助,以致众叛亲离,人人喊打,这哪里是孤独?这是你的自作自受。人的性情及环境、教育的不同,有人天生不合群,孤僻,有人遭受了刺激、打击,这些其实也算不上孤独,只是你的性情、教养、遭遇所致,是你性格的弱点。

庄子曾说:“独与天地精神往来,而不傲倪于万物,不谴是非,以与世俗处。”看起来很合群,其实这是哲学意义上的孤独。司马迁在遭宫刑后,隐忍苟活,发愤创作《史记》,他说,“仆诚以著此书,藏之名山,传之其人,通邑大都,则仆偿前辱之责,虽万被戮,岂有悔哉!然此可为智者道,难为俗人言也。”大意就是,我确实要完成这本书,把它藏在名山之中,传给志同道合的人,再流传到天下,那么就可以补偿我以前受到的侮辱,即使曾经遭受再多的侮辱,难道我会后悔吗?然而,我的这些想法,可以给有见识的人诉说,难以向那些俗人们讲明白。这是大学术家的孤独!说穿了,那些世俗之徒,他们感兴趣的是司马迁长不长胡子了。

李白说:“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这是审美艺术性的孤独。柳宗元说:“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这是人生意志的孤独。苏东坡贬谪黄州后,这样写道:“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这个幽人的孤独,是参透了儒、佛、道的人生大师的孤独啊!

曹雪芹的《红楼梦》最后,写出了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的场景,贾宝玉和一僧一道唱着:“我所居兮,青埂之峰;我所游兮,鸿蒙太空。谁与我游兮,吾谁与从?渺渺茫茫兮,归彼大荒。”那是人生幻灭者的大洞见,大孤独。

鲁迅先生在小说《孤独者》写着:“我快步走着,仿佛要从一种沉重的东西中冲出,但是不能够。耳朵中有什么挣扎着,久之,久之,终于挣扎出来了,隐约像是长嗥,像一匹受伤的狼,当深夜在旷野中嗥叫,惨伤里夹杂着愤怒和悲哀。”小说里的“我”其实就是鲁迅自己,他的一个满怀希冀的朋友最终因失望而绝望而死掉了,他的心中有一只在旷野中的受伤的孤狼,发出了长嗥,这样的孤愤,没人能够理解和同情。满眼是灰尘,是冷漠的嘲讽,他永远孤独地走在黑色大夜之旷野上。其实,孤独未必就全是灰暗的色调,就是看你如何看待这个世界了。

鲁迅继续走着,鲁迅在《野草·过客》里写了这样一个步履蹒跚执意前行的过客:“我只得走。回到那里去,就没一处没有名目,没一处没有地主,没一处没有驱逐和牢笼,没一处没有皮面的笑容,没一处没有眶外的眼泪。我憎恶他们,我不回转去!”探索者只愿前行,只愿走到底,不愿回头。那个探索者就是鲁迅自己,宁愿孤独,宁愿孤独到底。

其实,孤独未必就全是黑的色调,就是看你如何看待这个世界了。荷兰画家梵高作品不为世俗所理解,他是孤独的,但其作品的色调却光亮、耀目、灿烂。

有人宁愿有深度地孤独,不愿浅薄地假笑。对一些大师巨匠来说,说到底,孤独是个有灵魂深度的问题。


责任编辑:郭旭晖 龚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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