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详解王羲之《平安帖》凭什么卖3.08亿

2020-04-20

时过一千六百年,王羲之直接手写的原迹早已无存。其实,就在北宋时也只有几件视为原迹,如米芾曾获得的《王略帖》。传世的王羲之书迹有两类,一是后人勾摹的墨迹本,一是石刻或者木刻的碑帖。碑帖从勾摹开始,经过上石、刊刻、捶拓,再经过装裱的过程,书法原貌往往会打了折扣。墨迹摹本是从原迹上直接勾摹下来的,或者从唐摹本上再勾摹下来的,方法是双勾廓填或者双勾廓填兼临写。这中间总以唐代硬黄纸所摹为最精。

王羲之 草书 平安帖 绢本墨笔 嘉德2010秋拍 成交价3.08亿元

现存唐摹王羲之帖有:1.《快雪时晴帖》;2.《远宦帖》;3.《奉桔帖》、《平安帖》、《何如帖》三帖合装(以上俱在台北故宫博物院,这里的《平安帖》帖文与本文讲的不同。);4.《丧乱帖》、《二谢帖》、《得示帖》三帖合装;5.《孔侍中帖》、《频有哀祸帖》二帖合装;6.《游目帖》(以上俱在日本);7.《姨母帖》、《初月帖》(合装于《万岁通天帖》中,在辽宁省博物馆。);8.《寒切帖》(在天津博物馆);9.《行穰帖》(在美国普林斯顿大学附属美术馆) 共计九件十五帖。唐人临写的王书如《兰亭序》,敦煌出《瞻近帖》等不列在内。

摹本是否出自唐宋人手,要注意几个因素:一、合乎王羲之的笔迹风格,摹写精良。二、有宋以上的著录或古法帖作为依据。三、纸、绢或装裱符合唐、宋时代。四、可靠的题跋和印鉴(往往只是一部分)以反映流传历史。宋人摹本,据鉴定家著录和发表出来的及所见者约有二十余种,绝大部分珍藏于博物馆里, 少数辗转閟于私家。由清代内府流出的绢本《平安帖》就是其中的一件。

绢本《平安帖》又称《告姜道帖》,笔法圆劲古雅、意致优闲逸裕,颇合羲之草书法 度。刻意摹写,呈现轻重浓淡,然不免有笔滞处。临写并勾描,留下细痕。绢、纸非宋内府物,本帖绢地和前面花绫隔水均宋时织物。此帖绢本的尺寸纵24.5厘米,横13.8厘米。故宫有象牙嵌木尺,是清代标准营造尺,以此测量与《石渠宝笈续编》记录的“纵七寸六分横四寸三分”正合。本帖上的古印—“书画印”、“妙绝古今”,文徵明跋认为是宋王诜印,非伪。“柯九思印”及“柯九”(半)墨印也真。“宣和”“政和”内府诸印和“绍兴”印均伪。乾隆、嘉庆内府等印玺皆真。卷上弘历题写帖文,年款庚戌,即乾隆五十五年,已是八十老人。后边文徵明、王榖祥、彭年、胡汝嘉等跋及诸家印记都真。文徵明跋指出:右军书多写绢地。此帖已刻入《绛帖》。帖上有骑缝“绍兴”三小玺。还有附马都尉王晋卿“妙绝古今”、“书画印”和柯九思印。王、柯二君藻鉴最精,当为真迹无疑。文徵明是书画家兼鉴赏家,又是此帖的收藏与研究者,他写下的鉴识具体而切要。这里有个印章问题。文徵明跋讲“妙绝古今”、“书画印”两印是王晋卿的。据史载,王诜(1036-?)字晋卿,太原人,尚英宗女魏国大长公主,为利州防御使,工书画。他是北宋晚期人。徐邦达先生在考证此帖时没有提及“妙绝古今”印。同时说:“本帖上古印‘书画印’(文徵明跋中以为王诜印)、柯九思印均 古,应非伪物。”他引用文说并未否定。另一种不同看法认为“书画印”是元代柯九思(1290—1343)的,如上海博物馆编《中国书画家印鉴款识》。根据是柯九思等六家墨竹合卷上出现此印。鉴于此二印实属罕见,有待再考。据印鉴、题跋,本帖曾为柯九思、文徵明收藏。清代进入内府,后著录于《石渠宝笈续编》,时存养心殿。鉴于上述多方面情况,本帖应为南宋时勾摹本。其水平,正如徐邦达先生所说:大略相当于今见之《上虞帖》 。《上虞帖》现收藏于上海博物馆(图一)。《宣和书谱》载右军《平安帖》有二,一是草书,二是行书,然只有帖名没有帖文,是否与本帖有关不易确定。姜蘷《绛帖平》有残本收入四库全书,未见有具体言及本帖的文字。三 此帖见于宋刻《绛帖》。绛帖本《平安帖》提供了宋代的实物根据。

《淳化阁帖》是北宋淳化三年(992)宋太宗赵炅出御府所藏历代书迹,命侍书王着编集十卷摹勒上石而成。《绛帖》是北宋皇佑、嘉佑年间(1049—1063)尚书郎潘师旦刻于山西绛州,共二十卷。《绛帖》虽祖《淳化阁帖》,但所收帖目多有损益。到明初,《绛帖》已罕有传世,故有内容不同的别本绛帖十二卷广为流行。今有宋刻《绛帖》一部藏故宫博物院,分前后各十卷(每两卷合一册,共十册)。原是明末涿州冯铨家物,经孙承泽、梁清标、吴荣光、潘仕成、王存善等收藏,并有翁方纲与吴荣光许多批注、题跋。《平安帖》在后第六卷,即“愿”字号卷之第二帖(图二)。《绛帖》每卷用一个字作编号,二十字连起来成四句话,即“日月光天德,山河壮帝居。太平无以报,愿上登封书”。经对比,墨迹与帖本吻合,其书沉厚遒迈,古韵穆然。两本大小、笔画、神态相一致,墨迹本犹可显出墨色浓淡,笔致走向。仅几个字如“月”、“六”、 “等”、“深”、“得”略见差异。从墨本到刻帖,必须经过再摹、上石、镌刻几步工序,总会产生与底本的差别。明代嘉靖时鉴藏家华夏把《万岁通天帖》刻入《真赏斋帖》。因为刻的精工,当时人几乎和唐摹本同样看待。清代王澍讲:“信《真赏》为有明第一佳刻也。”即便如此,将《真赏斋帖》同《万岁通天帖》(今在辽宁省博物馆)比照仍可显出某些差异(图三)、(图四)。《绛帖》内此《平安帖》前人著录皆称“告姜帖”或者“告姜道帖”,帖文有九行。其前有《得凉帖》,后有《百姓帖》。此摹本今仅存四行,缺少后五行帖文。现将完整帖文抄录如下:“十二月六日告姜道等岁忽(一行)终感叹情深念汝不可往(二行)得去十月书知姜等平安(三行)眷故不平复悬心顷异寒(四行)各可不寿以差也吾近(五行)患有痛今渐差(六行)献之故诸患勿力(七行)不具二夕告姜等平(八行)安寿故(九行)。” 绢本的前后两边都有割裁不齐的痕迹,因此现存四行只是原来绢本中间的一段。至于后面原应有的 五行,何时分裂,分裂后的去向已不清楚。《告姜道帖》不在《淳化阁帖》系统中,故流传甚少。在宋代其它刻帖中还见于《澄清堂帖》。《澄清堂帖》未见宋元人详细记载。沈曾植考证认为是南宋海陵(今江苏泰州)常平使施宿刻的,时间在嘉定年间(1208—1224),帖内专收王羲之帖。至今只有宋刻残本存世,如故宫博物院收藏有明邢侗旧藏《澄清堂帖》五卷中的两卷,失卷号。还有孙承泽旧藏的一、三、四卷。检此五卷宋拓残本中, 已不见《告姜道帖》。清代耆英翻刻过《澄清堂帖》若干残卷,其中包含《告姜道帖》,与绢本对校比《绛帖》出入明显 (图五)。四 古书画真迹被后人割裂分散是真迹改头换面的常用手法。一件长的书画卷,往往被市侩分割分售而谋利。如传为周文矩画的《宫中图》粉本长卷,竟被割成五段,今分放在美国(二段)、英国(一段)、比利时(一段)、意大利(一段)的博物馆和私人手中。文徵明(1470—1559)精鉴书画,富于收藏,他刻的《停云馆法帖》乃明季法帖的佼佼者。《停云馆帖》第四卷有《平安帖》四行,即从绢本摹出,尺寸大小相同。帖文左边刻出柯九思的两个半印,“平生”半印,印的位置也同。由此证明后边五行在文徵明收藏之前已经失去。文跋指出“缝印有‘绍兴’三小玺”,那应是原来真的。今见三个“绍兴”伪印是割裁之后添上的。文跋没有讲到“宣和”、“政和”印。设想原帖如有,文氏不会只讲南宋印而不讲北宋印,足见原卷没有。今见“宣和”、“政和”伪印也是割裁后添的。这恰恰是画蛇添足,露出破绽了。由此还可推证该帖进入内府当在南宋。文跋说:“嘉靖癸丑(1553)五月望日装毕因识其后,子孙其永保之”。此时文徵明八十四岁,后纸续有王榖祥嘉靖癸丑(1553)跋、彭年甲寅(1554)三月跋、胡汝嘉隆庆庚午(1570)跋,都说在文氏家中看帖的事。此后,直到进入清宫没再留下题跋,割裂一事无从查考。总之,绢本《平安帖》是一件可信的宋人摹王羲之书,它与《绛帖》刻本是依据同样的底本精细摹出来的。今《平安帖》墨本久隐复显,再度面世,深为庆幸;而能与宋拓《绛帖》彼此契合,则又获得一层证据,相互映发而愈增其重。注释: 启功《〈唐摹万岁通天帖〉书后》,收入《唐摹万岁通天帖》,人民美术出版社,1989年。 徐邦达《古书画伪讹考辨》上卷3页,江苏古籍出版社,1984年。 上海博物馆《中国书画家印鉴款识》,650页,文物出版社,1987年。 同注。 《中国法帖全集》(启功、王靖宪主编)第2册,253页,湖北美术出版社,2002年。 《中国法帖全集》第10册,81页,湖北美术出版社,2002年。林义 王羲之《草书平安帖》流传考 尹光华 王羲之草书《平安帖》,(又称告姜道帖),最早见于北宋潘师旦摹刻的《绛帖》,共九行七十四字。此后,其墨迹为《宣和书谱》著录。(1)由于只是目录,并不知其材质及所书内容,因其归入王羲之草书类,又以所书内容有“平安”二字为帖名,后人遂将之与绛帖联系起来,认为其底本即是《宣和书谱》著录的那件,持此论者有顾复(2)及《石渠宝笈》编者(3)等等。完整的草书《平安帖》如今已不可得见了。

早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当代鉴定巨擘徐邦达先生见到此帖后,就曾作过研究并撰有专文,他说:“本帖上古印‘书画印’(文徵明跋中以为王诜印)、柯九思印均古,应非伪物……其文徵明、王谷祥、彭年、胡汝嘉诸跋和文氏以来诸家鉴藏印记则都真。”(4)“其勾摹水平,大略相等于今见之《上虞》、《干呕》二帖。”对照今天我们能见的数据,我们发现徐邦达先生的这些判断非常正确。至于柯九思在《平安帖》上究竟钤盖了几方印章,徐先生没有明说。通过比对,我们发现除了本幅左下尚余大半方的墨印“柯九思印”,较可辨认之外,另外有几方残缺不全的印章也是柯九思的常用鉴藏印,如墨印上方的“柯九口口口口”朱文印,其实就是“柯九思敬仲印”,它曾钤于柯九思的一幅《墨竹》上,(5)并被收录于上海博物馆编辑的《中国书画家印鉴款识》中。两相比较,本帖“柯九”及“敬”字之右半与上博所辑印大小、形体完全一致,当出一印无疑。本帖前宋花绫隔水右边中间另有一方朱文半印,“口口清玩”,“清玩”二字尚有大半可辨,应为“柯氏清玩”印,它与柯九思钤在元人陆继善《摹禊帖》册(今藏台北故宫博物院)及南宋杨无咎《四梅图》卷(今藏北京故宫博物院)一方朱文方印末二字同样相似,亦可信是出自一方印章。另一被文徵明称为是王诜的朱文长方“书画印”,它在本幅骑缝上至少钤盖过三次,其实它亦是柯九思的印章,它曾钤盖于前述《墨竹》横轴上。王诜是北宋画家,他的印章不可能钤于元人画上。且这方多次盖于《平安帖》的朱文印章,其印泥亦与同样钤于本幅的“柯九思敬仲印”、“柯氏清玩”二方半印的印泥相同,它为柯氏的用印应该是可信的。柯九思是历史上著名的鉴定家,曾任元代奎章阁鉴书博士,文宗朝内府所藏书画大多经他鉴定。他在《平安帖》钤盖的印章共有四印六次,钤盖的位置亦极为用心,可见他对这一古帖十分钟爱。他是极有眼力,见多识广的大鉴定家,不可能对一件为时甚近的勾摹本如此感兴趣。而他还在本卷宋花绫隔水(6)左右钤有骑缝印,(左为“书画印”,右为“柯氏清玩”印),凭此就足以证明此帖曾经宋代旧裱,可惜原宋裱后隔水等在流传中已经散失,无法窥见其原貌了。另本帖第一行右侧曾补绢一条,柯九思同样以“书画印”上下左右钤记于本幅与宋花绫隔水的骑缝上。而本幅左下钤盖了墨印与“柯九思敬仲印”,现都失去其左半,可见另一半必是钤于后隔水之上,随着原隔水的失去,另二个半印遂不可见了。这样的钤记方式,可以证明原本九行七十四字的《平安帖》至少在柯九思及柯九思之前便已经被割裂了。本卷宋花绫隔水左下有一方“李锦”白文小方印,这应该是继柯九思之后的又一位藏家。李锦字在中,号介庵,明早期理学家,尝任松江同知。台北故宫博物院所藏《宋米芾尺牍》亦有白文“李锦”小印,大小篆法与钤于本帖此印完全相同。这方不起眼的小印及其钤盖的位置,可以证明李锦是一个爱惜古物,不张扬却甚有识见的收藏家。明中叶,此卷被文徵明发现,是不是一开始就被收入文家,尚不可知。但至少在嘉靖二十年,它就被文氏父子刻入他家的《停云馆法帖》中。在今传明拓十二卷本该帖中,《平安帖》刻于第四卷,前刻隶书标题:“唐人真迹卷第四”,后有“嘉靖二十年夏六月长洲文氏停云馆摹勒上石”这样的题记。(7)文徵明父子都是摹帖的专家,从墨本到上石,《停云馆法帖》中的草书《平安帖》与现今我们见到的墨本原件几乎没有走样,宋花绫前隔水米体签题“晋右将军会稽内史王羲之平安帖”十四字小行书亦同样刻得十分肖似。绢本原件上的收藏印文氏刻帖选取了左下角三方,和原件一样左半边同样残缺。右方数印,如原来曾被文徵明认作宋高宗的二方“绍”“兴”连珠印,(徐邦达先生考为伪印)及“妙绝古今”印,并同时盖了三次的柯九思“书画印”(文徵明亦误认为王诜印)则都未刻入停云馆帖中,虽然古人刻帖常有少刻、漏刻印章的,但从另一角度看或许文氏父子在摹刻此帖时曾对这些印章产生过疑虑。停云馆摹刻此帖十二年之后,八十四岁的文徵明在本帖贉尾用他十分自重的隶书书写了长跋,这个被文氏父子当年刻入停云馆“唐人真迹”卷第四的《平安帖》,这时他有了新的看法,被认定为右军“真迹”。尽管他的儿子文嘉曾间接否定了父亲的意见,但文徵明却至老都没见改变。古人每有拔高自己藏品的陋习,作为一代鉴定家,忠厚的文徵明仍不免这样的缺憾,只能说明他真的十分喜爱这件《平安帖》。这个“嘉靖癸丑五月望日装毕识其后”的文徵明题跋,可以证明,至少在这一年,绢本草书《平安帖》已成了文徵明的藏品。(当年刻帖时也可能源出友人之手,《停云馆法帖》中的古人作品并非都是文氏的藏品,有些是借刻的)他当时的喜欢和赏爱不仅见之于他自己的长跋,还可见之于他友人与晚辈的题跋中。书写在文徵明长题后的王榖祥、彭年二跋分别题于文跋当年与次年。彭年跋中还有“命题”这样的用词,可见文徵明是常常拿出来展示的,而那种“不敢固辞”的“长者之命”,正透露出文徵明的可爱和喜欢之情。不过,四年以后,此卷已不在文徵明之手。

从上述流传经历可以得知,《平安帖》至少自元代开始就一直辗转在柯九思等有实力有眼力的名鉴藏家之手,一方面证明了它自身的魅力与价值,另一方面也透露了这一古帖之所以能历尽沧桑而保存完好的主要原因—传承有绪,庋藏精当,这是《平安帖》的幸运。古帖的书写、勾摹年代常常是鉴家、学者、爱好者们特别感兴趣的问题。由于年代久远,历史情况复杂,在它们流传过程中难免会落入好事者及奸商之手,被动了手脚,给后来的研究造成困惑和误导。《平安帖》上的几方宋代皇家玺印就是如此。《平安帖》钤有宋代徽宗、高宗二代帝王的藏印,拖尾上的“内府图书之印”、“政和”、“宣和”及长方双龙诸印,徐邦达先生在论及此帖时已经说过:“贉尾上宣和内府诸玺则尽伪。”(13)确实,这几方印不论从形制及印泥与目前能见的宣和可靠的玺印有明显差别,年代也不古,文徵明跋中亦未提及。估计应是文氏之后,很可能就是孙矿提及的那位“飞凫人”为增其市价而妄盖的。而明代很多学者认定此帖就是《宣和书谱》著录的那件,是妄盖这些玺印的历史原因。而文徵明认为真是宋高宗藏印的“绍兴三小玺”,被二右一左钤盖在《平安帖》本身骑缝上,它的镌刻、印泥比上述宣和诸印要好而古旧,有学者称可能钤于柯九思至文徵明之间的明早期。但从柯氏骑缝印及宋花绫隔水看,此帖至少在宋代已经传世,至明初已为时久远,钤盖在有包浆的旧绢上的印泥必然不能在短时间内渗入绢素。文徵明是一代名鉴家,项子京的主要掌眼人,一生过目古书画不可数计,对那种时代不远的有浮光的印泥不会不察觉。因之,我们推断它的钤盖时间应在柯九思之前或可能更远。瑕不掩瑜,历史上有眼光的鉴定家并没有因为这几方印就否定此帖,而仍能从此帖的书风、勾摹水平及绢素气色、收传印记等方面来考察论定它自身的艺术、历史价值。他们对此帖的年代判断大至有如下几种:一、认为是王羲之真迹的有文徵明、乾隆。文徵明的论定本文已有述及。乾隆一直认为《快雪时晴》是右军真迹,他称《平安帖》“可亚时晴”,可知他同样认为《平安帖》为真迹。二、认为此是宋摹本的有徐邦达、王世懋。徐先生在他论考此帖时这样说道:“本帖应为南宋中、晚期勾摹本,其勾摹水平相等于今见之《上虞》、《干呕》二帖。”(14)而晚明学者王世懋则直指勾摹者姓名,疑为米芾所临。(15)米芾临的王羲之父子书札,常被后人误以为羲、献真迹,所以王世懋的看法亦不可算是空穴来风。三、认为唐临的最多,有文嘉、孙矿、吴其贞、顾复、安岐等人。文嘉对此帖的年代判断,一见于《钤山堂书画记》他有关王羲之《思想帖》的记载。右军《思想帖》文徵明曾有长跋,认为与自己旧藏的《平安帖》都是“右军真迹”。文嘉并不同意父亲的意见,说:“王羲之《思想帖》……先待诏有跋,许仲器本。亦唐人摹。”(16)可见他把《平安帖》与《思想帖》都是认作唐摹的。又据《文徵明年谱》作者周道振考证,文氏《停云馆帖》“为征明与次子文嘉所刻”,(17)而嘉靖二十年他们刻帖时把《平安帖》置于“唐人真迹卷第四”中,刻于林藻和怀素之间,(18)可见,文嘉对《平安帖》的时代判断始终没变。孙矿对《平安帖》的断代见于上述《停云馆法帖十跋》,他并不反对王世懋指认帖前十四字签题为“宋思陵亲笔”,而对王世懋认为本帖为“米(芾)临”的可能性表示怀疑,并指出其“情”字下缺一点,是因为王羲之原帖在流传过程中“纸损,因缺点,临者不敢益,故缺。”他觉得这种忠于原作现状的勾摹态度,正是唐人摹本的特点,孙氏赞之为“古人不欺人”。因之得出“此或唐人临”的结论。吴其贞肯定崇祯初在歙县见到的《平安帖》即是“刻入《停云馆》中者”的本卷,称之“是为唐人廓填”,“精彩甚佳”。(19) 顾复在《平生壮观》卷一对传世王羲之《气力帖》、《干呕帖》、《游目帖》及《平安帖》有较详细的记载,论及《平安帖》他这样说:“绢本,《宣和书谱》收,诸玺印全,文徵明诸跋,前隔水上小字长题一行非徽宗书。”之后,他总结说:“远宦、气力、干呕、月半、平安、游目皆唐摹。”(20)结论很肯定。安岐是清代眼力与藏弆都足以与梁清标匹敌的鉴藏家,他对《平安帖》亦有论断,见之于他的《墨缘汇观》书法卷续录:“《平安帖》,草书,绢本唐摹。”评述简约却同样肯定。到目前为止,虽然我们还没有别的证据可以确断《平安帖》的确切年代,但综上所述,它绝不晚于宋代则是可以肯定的。注释:(1)《宣和书谱》卷十五,见《中国书画全书》第二册,44页。(2) 见顾复《平生壮观》卷一。(3) 见《石渠宝笈?续编》卷十七,北京出版社2003年版。(4) 徐邦达《古书画伪讹考辨》上卷,第4页,江苏古藉出版社1984年10月版。(5) 见《柯九思等六家墨竹合卷》,此卷今藏苏州博物馆。印章收于上海博物馆编《中国书画家印鉴款识》上册651页。(6) 对本卷有签题花绫,徐邦达先生如是说:“按本帖绢地与前宋花绫隔水是一时物。”(见注(4))(7) 见北京出版社《明拓停云馆法帖》第213、272页,1997年3月版。(8) 见张丑《清河书画舫》卷二。(9) 见孙矿《书画跋跋》卷二。

前隔水旧书签:晋右将军会稽内史王羲之平安帖 黄绢隔水乾隆题:十二月六日。告姜道等。岁忽终。感叹情深。念汝不可徃。得去十月书。知姜等平安。眷故不平。复悬心。顷异寒。庚戌清和月释文。御笔。钤印:八征耄念 乾隆题:可亚时晴帖 钤印:八征耄念、自强不息 后跋:1.文徵明跋:右晋右军将军王羲之平安帖,是绢上书。余所见右军数帖,惟袁生、鹘等、此事帖,则纸书。而月半、眠食,及大令鸭头丸帖,俱绢本。盖晋人珍惜其书,故多用绢,至唐人犹然。今此帖已刻之绛帖中。验之无豪发少异,疑即当时用以入石者。缝印有“绍兴”三小玺。其签题即思陵之笔。盖思陵早岁尝效元章书,故此犹带米法也。又有驸马都尉王晋卿“妙绝古今”及“书画印”前后钳记,而柯敬仲亦以墨印印之。二君藻鉴最精,当为真迹无疑。嘉靖癸丑五月望日,装毕因识其后。子孙其永宝之。衡山文徵明。钤印:文徵明印、衡山 2.王谷祥跋:右军真迹世所希覩。此帖为太史衡山先生所藏。先生出以示余,相与鉴赏,晚学何幸覩此至宝,良深庆忭。因题名卷末,以识胜事。托不朽云。嘉靖癸丑八月既望。酉室王谷祥。钤印:王禄之印 3.彭年跋:嘉靖甲寅三月六日,谒衡翁于玉磬山房,出示右军平安帖。焚香拜观,不胜欣幸。衡翁命题于后。自分晚末,岂容沾污。然以长者之命。不敢固辞。谨书以记岁月。旧吴彭年。钤印:孔嘉 4.隆庆二年四月二十六日,嘉禾项笃寿、长洲袁尊尼同观于国子先生三桥文丈之官舍。5.胡汝嘉跋:旧闻衡山翁所宝平安帖,真迹入神,未获见也。今于三桥寓舍始得纵观。乃知传闻殊未尽其美。谨题此以识幸会。时隆庆庚午清明日也。建业后学胡汝嘉。

【终】

书法字帖·书法字典


责任编辑:郭旭晖 龚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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