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播剧《惊蛰》编剧海飞:军人荣耀,英雄使命
热播剧《惊蛰》编剧
原著作者海飞谍战力作
“海飞谍战世界”开启古代特工系列
军人荣耀,英雄使命
李敬泽X麦家X苏童X唐家三少联袂推荐
《风尘里》
《风尘里》
海飞/ 著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2020年2月出版
《风尘里》是“海飞谍战世界”之古代特工系列。故事发生在明万历二十八年,大明锦衣卫、明军各派系和日本丰臣秀吉残部等各方势力,围绕失踪的日本使团,展开了一场官匪互渗、忠奸难辨的间谍与反间谍大戏。
田小七是风尘里街坊的打更人,是被通缉的鬼脚遁师,同时是锦衣卫;柳章台是客人,是赌徒,同时也是皇帝……
劫狱考察、真假日本议和使团、阅兵阴谋……他们一步步走向生死一线的危机,卷入中、日、朝三国秘密战线上的惊天暗战……
《风尘里》节选
田小七麻利地带着朱棍出现在礼部郎中郑国仲的府前时,那扇打开的朱漆大门仿佛已等候他多时,而唐神仙胡同外三更时分的梆子声则正好敲响在田小七跨进郑府门槛的时候。
郑国仲站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一言不发,清瘦的身躯像深夜里喝足了雨水的竹子,滋润而蓬勃。他实在没有想到,此时站在自己眼前的竟然会是小铜锣。这么多年过去了,再次遇见这张脸,他多少还是有点儿无措。
原来你还姓田。郑国仲散淡地说,你隐藏得比墙洞里的壁虎还深。然后他回头看了一眼朱棍,不免有点儿扫兴,觉得他那副自作聪明的样子根本就是愚蠢透顶。
郑国仲当初派人在京城的民间情报中心欢乐坊发出求助信号,满城寻找擅长劫狱的鬼脚遁师田小七。他知道欢乐坊掌柜无恙姑娘喜欢用飞舞的萤火虫组成的密码传递消息,而春小九也会在跳舞的时候手脚并用告诉买家他想要知道的情报。春小九跳舞跳得那么卖力,弹性很好的木板下撑着一堆酒缸,四周又架了几十个红漆羊皮的大锣鼓,酒缸和锣鼓都标了数字。春小九的密码本是《牡丹亭》的唱本,她脚尖触在哪个酒缸上就代表是哪一页,然后手中扬起的两根木棒捶打在哪两个鼓上就分别对应哪一行和第几个字。
那天在欢乐坊,小铜锣抚摸着那只珍爱的木碗的缺口,很快就译出了有人要买田小七救出诏狱中的朱棍,并且送往唐神仙胡同里的一个院子。走出欢乐坊时,他很奇怪朱棍的命怎么那么好,竟然有人愿意出那么高的价钱,抵得上锦衣卫总旗三年零五个月的俸银。而就在刚才,在一场下注二十两纹银的赌局中,当骰子落定酒碗掀开时,一个名叫郝富贵的赌鬼怎么也不相信自己还是押错了。郝富贵满脸沮丧地对赌局的赢家柳章台说,对不住,我其实没银子了,用手抵债。说完,郝富贵转身向柜台里的无恙借来一把戚家长刀,只见他大吼一声,刀光劈下时,一条手臂就被他利落地卸了下来。那一刻,见多识广的柳章台顿时也愣住了,他看见郝富贵的血像白花花的碎银一样从肩头喷了出来,那只手的几个手指还在地上发抖。柳章台掏出一片锦帕,擦去溅在脸上的血珠,皱着眉说,郝富贵你太血腥了。应该把手给留着,不然接下去还怎么赌?
现在,郑国仲在田小七面前慢慢拉开桌上托盘中的一块锦绸,一堆璀璨耀眼的金子便显露了出来,足足有一百两。金子的旁边,是一块特制的锦衣卫镏金令牌,加刻了七颗北斗星。郑国仲安静地看着田小七,他后来慢慢露出湖水一样平静的笑容,轻声说,既然你有本事救出朱棍,那就有资格选。二选一,你选!
田小七不由得笑出声来,他缓慢地伸出一只手掌,稳妥地盖住那块闪亮得刺痛他双眼的镏金令牌。他没想到郑国仲竟然如此豪爽,给出的黄金高出了当初约定的佣金,简直能买下郝富贵的二十条手臂。
郑国仲转头望着天井中落下的雨。他愿意相信,此时的福建沿海,打在锦衣卫千户大人程青头顶的雨点,应该像一把胡乱洒下的珍珠。
田小七却也碰巧想起了程青,他觉得自己作为一名长期被程千户缉捕的要犯,此时却突然就要变成他的同事,这听起来是一件荒唐又愉悦的事情,简直就是一个笑话。所以他盯着郑国仲说,郑大人,我很想把日子过成一段笑话。
郑国仲依旧望着天井中连成无数条线的雨,听见田小七又说,这么多年了,你不是一直觉得我就是个笑话吗?
田小七把话说完时,却发现朱棍的双眼突然变得无比惊慌,他抓挠着自己的脖子,眼珠狰狞,身子慢慢跪了下去。朱棍最后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口吐白沫说,田小七,你干的好事,你这哪是救人?越救越死。然后朱棍扑倒在地上瞬间死去,挤爆的眼珠如同一只死去的金鱼的眼睛。
田小七望着不动声色的郑国仲,恍然地说,原来救和没救都一样,这个短命鬼必须死。你给的那颗说是补体力的药丸,分明就是毒药。
郑国仲没有看田小七,只是转头叹了一口气,轻声说,这都是病夫干的好事。
病夫从屏风后悄无声息地飘移了出来。他的手指白净而修长,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轻轻翻了翻朱棍的眼皮,认真地对田小七说,走得那么快,算是他的造化。这药丸叫“揪心”,要是换成了“揪肠”,这厮巴不得将自己一头撞死。
病夫的指头和舌尖触碰过世间上千种的毒药,他羞涩地笑了一下,说,田小七我知道你,你就是鬼脚遁师,之前一共救出过七个被打入死牢的囚徒,从未失手。
是九个,田小七认真地纠正他。有一个是女囚,她肚里怀着一对双胞胎。
病夫嗤的一声又笑了,他说我顶喜欢有本事的。哪怕它只是一只安静的猫。
病夫说完,拖着绵软的双腿,和他的长袍一起退回到了屏风后,像是地上一摊被收回去的水。郑国仲对田小七说,他是个有病的人。
病在哪里?
是舌头,病得不轻,没有药。
那天郑国仲让病夫温了一壶酒,他觉得细密的倒春寒像行走在夜里的一条满腹心事的蛇。这是他和田小七第一次对饮,仰起脖子将酒喝下的时候,一些锈迹斑斑的往事不免就浮了上来,那是一段属于少年时期的记忆。田小七不会忘记,比自己年长的郑国仲曾经是和万历皇帝朱翊钧关系尤为亲密的少年。据说在紫禁城的御书房里,郑国仲常有机会和朱翊钧一起聆听授课,他们每天都要朗诵《大学》十遍,然后再接着读《尚书》。而负责给他们每日午讲的,则是郑国仲的父亲郑太傅。有那么一次,严厉的首辅张居正对摇头晃脑的郑太傅以及瞌睡不止的朱翊钧很不满意,他命一旁的宦官捧来太祖朱元璋的《皇陵碑》,让朱翊钧好好反思太祖是以怎样的心情回望过去的贫困和艰辛。当着郑家父子的面,朱翊钧那天以泪洗面,对着像父皇一样看管他的张居正痛哭流涕。
而在郑国仲的眼里,小铜锣那时尚未发育的身体就像一棵病蔫的豆苗。虽然他知道,自己的义妹郑云锦经常是这棵豆苗在孤寂时分的梦里最期待的相遇。那时的郑云锦还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在三保老爹胡同,一家赌馆突然发生的一场大火里,她带着小铜锣逃了出来。
田小七也同样记得,那天在涌进赌馆的阳光里,一个丑陋的异乡人使劲咬着手里的萝卜,然后那个比他大了两岁的姐姐就凑到他跟前静悄悄地说,我最讨厌的就是呛味的生萝卜。田小七的耳根愉悦又酥痒,他记得自己快活地笑了,干净的嗓音说出一句,郑姐姐,今天开始,我同你一起讨厌萝卜。可是等他说完,便看见赌馆的伙房里冒出一阵浓烟,蹿出的火苗随后将那个午后燃烧得惊心动魄。田小七后来才知道,恶意纵火的就是那个咬着萝卜的燕城人,他不仅赌光家财还押上了自己的妻女,最终他决定要报复这家在骰子里动了手脚的赌馆。
此后,郑云锦便成了田小七心中梦幻一般的存在。但没过多久,事实上深爱着郑云锦的郑国仲就成了挡在两人之间的一堵会行走的墙,这堵墙总是能准确地将两人给阻隔开来。而到了现在,多少年过去后,郑云锦已经是万历皇帝朱翊钧最为宠爱的郑贵妃,礼部郎中郑国仲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了国舅爷,并且一如既往地深得万历皇帝的信任。
在和郑国仲漫长的吃酒时光里,田小七终于知道,坐在自己对面的不仅仅是礼部郎中,实际上他还在万历皇帝的默许下,正在组建一支特殊的锦衣卫组织——北斗门。而那个奉命缉捕他许多年的锦衣卫千户程青,另一个隐秘的身份,也正是北斗门的成员之一。
郑国仲的眼里掠过一丝令人窒息的秘而不宣,就连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都不知道有个秘密的北斗门。郑国仲这天跟田小七讲得最多的一句便是,天可以塌,但皇上不能倒。皇上倒了,国家社稷也就倒了。
郑国仲扶住桌上那个并不摇晃的酒杯,他给田小七讲了一个真实的故事。他说他暗中派遣程青带领着锦衣卫的十人小分队前去福建,迎接来自日本德川幕府的议和使团,但程青却在抵达福建境内后失去了音讯。
郑国仲迟缓地笑了。他望着雨点一滴一滴落下,对着天井说,程青一定是遇到了不测。他需要援手。越早越好。
田小七终于明白,从北镇抚司解救出声名狼藉的三流线人朱棍,其实不过是郑国仲对他的一次召唤和考试。他并且得知,自作聪明的朱棍已经让锦衣卫和东厂双方都无地自容,他们花钱买到的都是同样的情报,所以朱棍面前只有死路一条。
而事实上,当朱棍在马车上说出一句令田小七后背发凉的话时,田小七就巴不得他赶紧去死。不然,就会有更多的人相继死去。
海飞
小说家,编剧。曾在《收获》《人民文学》《十月》《当代》等刊物发表小说1000多万字,大量作品被《小说月报》《小说选刊》等多种选刊及各类年度精选本选用。获人民文学奖、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等多个奖项。著有小说集《麻雀》《青烟》《像老子一样生活》《菊花刀》等多部;散文集《丹桂房的日子》《没有方向的河流》《惊蛰如此美好》等多部;长篇小说《惊蛰》《花雕》《向延安》《回家》《唐山海》等多部;影视作品《惊蛰》《麻雀》《旗袍》《大西南剿匪记》《隋唐英雄》《花红花火》等多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