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乡关何处是
在桃花岛拍杏花,天色渐晚,转身回走。路过六宝塔那片水池,见一摄影师在创作。我抬头一看,只见夕阳如盘,静静地挂在空中。忽然想起唐代崔颢的《黄鹤楼》:
昔人已乘黄鹤去,
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
白云千载空悠悠。
晴川历历汉阳树,
芳草萋萋鹦鹉洲。
日暮乡关何处是?
烟波江上使人愁。
这情景让我顿生悲凉之意,陡然有一种悲怆之感。就像当年我在徐州从鲁楠老大那醉酒归来,城里的灯光美仑美奂,杨柳依依拂人面,我却心生此处虽好是他乡的感觉。再看眼前这美景,我依然感觉在梦中,这里也不是我的家乡。我的家在白龙埠大杨庄。
土家野夫有一本散文集《乡关何处》,以非虚构的形式写他的母亲、外婆、大伯、瞎子哥等亲朋好友,逝者已去,斯人难觅,刻在心里的思念无法磨灭,那是最刻骨的乡愁。
野夫说:“许多年来,我问过无数人的故乡何在,大多都不知所云。故乡于很多人来说,是必须要扔掉的裹脚布;仿佛不遗忘,他们便难以飞得更高走得更远。而我,若干年来却像一个遗老,总是沉浸在往事的泥淖中,在诗酒猖狂之余,常常失魂落魄地站成了一段乡愁”。
我对此感同身受。多少年来,梦里最常出现的是老家那座大院子,是奶奶微笑的眼神,还有母亲忙碌的身影。老二是安静的,躲在一处,你寻不到他的影子;老三还不会走路,搬着小凳子在院子里乱动。时光若是静止在那一刻,一切都是美好的。
父亲那时正意气风发,整个家庭也处在一种积极向上的状态之中。两年后,他官场失意,一心回县城,全家人都跟着他的步伐前行。
我始终没有融入到县城的氛围之中,直到现在。城里生活的艰辛,远非村里的轻闲惬意可比。如今的老家成了母亲一个人的老家,那里有她的田地,不管县城的家里有多忙,她总要抽时间回去。
有人到城里居住,家乡变成了故乡。我特别不喜欢故乡一词,有娘在的地方,是家,是家乡。
叶兆言与我在白马寺合影
文人对故乡大都怀着深厚的情感。叶兆言也有一本散文集叫《乡关何处》。除了杭州和金华两地,其他写的是江苏境内的城市。南京是他的故乡,书中着墨最多。
叶兆言的散文,言浅意深,朴素不饰,又饶有趣味。他描写四户的银杏时说,到处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乡愁是一种病,是文化人的文化病,叶兆言也概莫能外。
贾樟柯拍电影,多以他的家乡汾阳为背景,扩展到山西,用山西话来表达他对那个时代的怀念。
《小武》(1997)、《站台》(2000)和《任逍遥》(2002)构成了贾樟柯的故乡三部曲,代表了他对当代中国电影的重要贡献。这些电影把背景设定于贾樟柯的家乡山西省,突出表现了边缘个体在急速变化的当代中国所面临的困境和挣扎。《小武》讲述一个扒手同朋友、家庭和女朋友关系的崩塌。通常被视为贾樟柯最具野心的作品《站台》,是一部史诗叙事,见证了中国喧嚣的1980年代和激进的变化。第三部电影《任逍遥》则继续了他对变化中的中国的思考。
美国人白睿文(Michael Berry)对这三部电影进行了深度研究,认为其野心是重新检视卷入急剧社会、文化和经济变化的乡镇中国的变迁和命运命运。白睿文对每部电影进行一连串的细读,透过这种细读,梳理出它们的核心叙事主题,强调了贾樟柯对剪辑、电影语言和场面调度的运用。他特别关注互文性以及这些破坏与变化、停滞与运动、政治与流行文化的冲突协商、寻找故乡等核心主题在贾樟柯作品中的地位。
白睿文这本书的书名也叫《乡关何处》。
乡愁是每一个离乡游子挥洒不掉的情感。无论身处何地,只要想起故乡,就会内心温暖。乡愁,也成了游子们浪迹天涯的心理慰藉。
在这个大变革的年代,离乡成为许多人无奈的选择。故乡,真正地成了他乡,再也回不去了。
日暮乡关何处是,此心安处是吾乡。